“一八四零年以后,中国人一直学日本,日本侵略中国;学西方,西方侵略中国……我们计划体制学苏联,学来学去把苏联学垮了,后来我们学南斯拉夫,南斯拉夫也被我们学的不行了……学日本、学韩国,几乎要达成一致时,日本出问题了。然后说,学美国,现在把美国也学出了问题。”
十月十九日的上海,经济学家周其仁对着一群听众这样讲。在它引发了一阵笑声中,你感觉得到其中杂陈的滋味。三分自嘲,三分自傲,两分迷惘, 还有两分希望。不去理会其中的错误与简化,它像是一个知识分子对中国道路的精妙总结,一百六十年过去了,所有的模仿都像是孩童式的一时兴起,中国还是中 国。这些一时的兴起,也多少表现出我们对于世界的一贯态度——我们只对表层产生兴趣,不去深究内在的原因,对一切采取工具主义的态度,轻易的拥抱、轻易的 舍弃,我们对外部世界和自身都保持着惊人的蒙昧,既不知自己为何成功,也不知为何失败。
在雷曼兄弟轰然倒塌后的将近两个月里,你可以感受到中国对于美国的那种复杂内心。一方面,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快乐,看着一个强大得令人有压迫感国家的 困境,给予我们某种信心;另一方面,我们又无时不生活在它的阴影下,报纸上、电视上、网络上、餐桌的谈话上,都是美国的消息,当中国的经济学家试图向公众 分析这一切的原由时,他们使用的是美国的学术语言。很多人在其中看到了美国衰落,但它显示的却是美国支配性的地位——它在语言上、观念上主宰着世界,它为 世界设定议题。
在看到奥巴马竞选获胜后的演说,我突然觉得那些“美国衰落”、“后美国时代”的标签是多么可笑。这个国家仍有着强大的自我修正机制,一位黑人总统让美国梦再 次闪耀,它穿透了华尔街制造的乌云。我们生活在一个经济年代,人们倾向于低估观念的力量。人们也生活在一个过分实用的年代,人们迷信物质的力量、利益的驱 动,却不相信理想的光芒。但是奥巴马的压倒性的胜利,表明这个国家有勇气展开一场变革之旅。就像肯尼迪打破了五十年代美国的沉闷与庸俗一样,奥巴马有可能 在这个新的全球年代,带来出人意料的希望。
如果说,过去二十年的中国,从美式资本主义中学到了对市场的崇拜,学到了对贪婪的推崇,对成功的过度迷恋,学到了利用政治安排和金融工具来侵占公众财富。那么现在,如果我们能从学习他们的自我修正机制,学习到他们直面自身困境的态度,这或许是学习中更为关键的部分。
(作者的邮件edmund.z.xu@gmail.com,他最近的一本书是《中国纪事》)
注: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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